002
因为忘了关水龙头，而被宿管发现罚做社区服务令大概是件很可笑的事吧。不如说是人生污点也不为过。
总之，在昨天刚宣布放暑假的第一天，我被两个在这个玻璃城，关系还称得上不错的友人拉去参加了个他们的饯别会了。在喝了点啤酒，送他们离开之后，我才想起自己的浴缸的水龙头没关的事。
浴缸的漏水孔没堵上，水也没有漫出一地，但是因为水表一直跳的关系，宿管还是找到我了。
于是乎我被处以第二天执行为时4小时的社区服务令的惩罚。
玻璃城有六成人口是学生。
所以为了规范学生行为，出台了社区服务令的政策。大概就是让犯了轻微过错的学生，在附近街区义务劳动，让他们引以为戒之类的东西。通常来说，处罚时间由宿管、教职工还有相关行政人员来制定。类似带女生进宿舍啊，或者涂鸦了墙壁之类的，社区服务令时间大概就1到2个小时左右。
但是……没想到我没关水龙头几个小时，惩罚居然会是两倍。
“浪费玻璃城免费提供的资源，原本可是要记你大过的，现在给你社区服务令你就偷着笑吧，小鬼！”
宿管是这么解释的。
借口！
统统是借口！只不过是刚好那边负责花圃浇水工作的人员碰巧请假，才将计就计把我拉去当苦力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难逃一劫。
所以第二天我只得早早地爬起床，带上工具前往指定地点实行浇水的社区服务令。现在是早上八点半，起床是早上六点，所以这么算的话应该还有漫长的一个半小时才算结束。
但是这一个半小时被我很可耻地用来偷懒了。
“不幸的一天……不幸的暑假开端。”
找了一个稍微偏僻点的公园，我坐在陌生公园的长椅上。抬头傻瓜似的眺望着同样傻瓜似的蓝天，什么也不做，就那样靠在陌生公园的长椅上。连打听地点也没兴致，只知道这里是、公园。
虽说没有去查看这个公园的名字，但还是感觉到了。
这不是个供小孩子玩乐的公园。
会这么觉得，大概只是单纯的玩乐设施比较少的缘故吧。中间是一个用顶角站立的正立方体玻璃雕像，四周则是围上了一圈花圃，再外一点则是零散地分布着几张供休息用的长板凳，也就是我现在坐着的这种。出口对着人行道是必须的，里面则是昏暗的小树林。既没有沙池也没有滑梯。
“嘛……大概是给大学生幽会的好地方吧。”
大学生活。
真是不错啊，不过以我现在的成绩，能不能顺利毕业都是个问题吧。虽然当初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玻璃城有名的医科大学附属高中，不过也不代表从此就高枕无忧。特别是我这种考上之后就无心学习，整天混日子，成绩直接滑底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有不少老师说我占学位，想想也还真是。
当初为什么选这样一个高中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想要去一个远一点的城市，快点离开家庭。
就是这样而已。
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不过想想时间过得还真是快，暑假一过，马上就是噩梦般的高三，混时间却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暑假来了才在这感慨，说出去还真是丢人。
书念不好，朋友没交几个，同伴女生也不怎么愿意认识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的高中生活过得很失败？
失败就失败吧。
反正现在这里也没有人认识我。
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人。
这么形容或许很夸张，但是真的有种仿佛这个公园的所有权，在我手上似的错觉。就算不回宿舍也没关系。就把这当做是自己的豪宅的后花园好了，谁都不会来打扰我，也没有谁可以被我打扰。
“啊！”
好想找点什么事做一下啊……
百无聊赖轻叹了一声。我把视线从天空放下，心里想着“我究竟在干什么啊”，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我看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站着一个红色小矮人。
哦……不，眼睛看天空太久眼花了。
是一个小女生。
女生应该年纪大概在13、14岁左右，换算一下大概和初二学生差不多大，正站在经过公园的那条人行道上，面朝的是一个显示附近建筑地图的玻璃制导游图。由于角度关系，我不能目睹到她的正脸，不过就算是正脸对着我，以我的近视眼还是无能为力。
我站了起来，蹑手蹑脚地往她那边靠近了一点，借着缩短两者的距离来仔细观察她。
首先就是隔着老远也可以模糊分辨的那头金色长发——实在是太过耀眼了。
借着阳光反射出耀眼光泽的金色长发，走近一看才发现，厚实柔顺得宛如丝绸布匹一般，长度大概来到腰间，而且是两层的。
就像是叠棉被一样，从头顶延伸下去，然后在腰间的位置向内拐，一直在延伸回后脑勺用一个发夹夹住，如果把发夹松开来，那长度估计可以拖到地上。
小女生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面对导游图不断地抬头低头。
嗯……
迷路了吗。
迷路的小女孩。
她身上穿的是以暗红色为基调，在袖子和领子则有一圈绣着复杂花纹的白色蕾丝布料作装饰的哥特式连衣长袖中裙。身高目测只有一米五左右，很标准的小萝莉身材，裙摆也刚到她膝盖处而已。
侧面看过去，在她白皙的脖子上似乎还绑着一条一根手指粗细的黑色缎带，但喉咙处没看到蝴蝶结，应该是被长发掩盖在脖子后。
慢慢走着，然后在她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站定，事先堆起了对待外国友人专用的微笑，
“may i help you？”
我这么问道。
女生转过头来。
那是用红色发夹将刘海中段夹在脑门左边，露出另一边眉毛和额头的清纯发型。
一双眼角朝下的绿色大眼对着我眨巴了几下，然后上下打量了下我之后，
“走开，丑八怪！”
“啊……！？”
居然听懂了。
一个人的外表究竟要透露多少信息，才可以让对方省略那么多步骤，直接采取本地官方语言作答啊？
我的自信心遭到双倍重创。
“啊、哈、哈哈，原来你会说本地语言啊。”
“……”
没任何回应。她往我这瞄了一眼后，仿佛跟我没打过照面似的，又把视线转移到导游图上。
“……”
收回刚才的评价——这家伙一点都不可爱。
“喂，你手上的是地图吗？只有线条太乱了，这真的有用吗？”
我从她身后走到她旁边，用上半蹲的姿势，偷看她手里的那张纸条。
“……”
“呐，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
“站在这是和爸爸妈妈走散了吗？”
“……”
好吧，我承认，我不是一个合格的搭讪者。
连继续伪装的笑容都懒得保持。我拖着像僵尸一样的步伐，我垂头丧气地往公园长凳处一步一步地移动，虽然心情本来就不怎么好，但是现在变得更糟糕了，简直就是人生低谷！低到地心。
不管怎么说，出于社交礼节，这都不是我应该得到的待遇啊。现在的初中生已经连礼貌都不在乎了吗？整个社会的风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去哪里了？
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得不忿，越觉得不忿就越是生气。
然后。
终于，我做出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举动——
迅速转身，刚才的颓势仿佛都消失不见，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步冲到她身后——蹲下——双手做舀水状——用尽全力，将小萝莉的裙摆从下往上托起。
“……”
……
……
……
眼前的画面将我所有的负面情绪冲散了。
“……呜哇。”
是内裤。
萝莉的胖次。
不色情，不幼稚，但绝对可以让人过目不忘尺寸偏小的米白**式三角内裤随着裙摆上扬全部展露在我眼前。
布料和皮肤紧紧相互贴合，将整个部位的线条还有形状都被完美勾勒了出来，加之厚度适中的布料材质，给人一种肤色快要透出布料颜色显现出来的错觉。
而起到画框作用的提线更是以四十五度的完美倾斜角各自向上延伸到盆骨附近，与上面的弹性橡皮带相交与两侧的小丝带蝴蝶结上……
朴素与精致融为一体，带出一种纯洁和桃色相结合的异样气息。
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女生内裤。
短短一秒钟，但是却让我看得入迷，连转身逃跑这一动作也忘得一干二净，就连裙摆回归到它原来的位置，也没有要眨眼的意思。
“……”
“呜……呃……？”
大概是没想过大街上会有这么明目张胆丧心病狂的人吧，哥特小萝莉有点难相信地回过身，动作像是卡齿轮的机械人，然后和正蹲在她身后的我对上眼。
……不，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做这种事呢？这真的是我吗？
看着哥特萝莉一脸震惊的表情，我自己也有点恍惚。
“不……我其实是闭着眼睛的。”
我马上装傻。
“我、我、看你穿着长袖裙好像会很热，所以就想帮你……”
“这散热方法就很有奇怪！你、你是变态吗！”
哥特萝莉眼角带泪，身子一颤一颤地厉声指控我。
“那个……抱歉呢，我太喜欢研究哥特裙了……嗯，就是哥特裙里面的面料啊，走线啊，会不会有暗袋，还有图案之类的。”
说谎不眨眼的无耻高二男子慢慢直起身子。
“想研究就自己去买啊！只要想，搞到手的办法不是很多吗！”
“嗯？比如？”
“委托你们组织的伙伴去意大利的居民区偷一件，用心点的话还可以搞到没洗的不是吗？”
“我可没加入过那么贴心的组织哦？！”
这家伙好像把我往奇怪的方面误会了。
先不说她这个年纪居然知道这种奇怪癖好的事，但是我本人真的没有那种癖好。
不过多亏了这么一下，总算是找回正常对话的实感了。
原本还担心会不会直接把她吓跑了呢。
果然长得帅，待遇就是不一样。
“我只是看到你好像很困扰，心想着是不是可以帮到你而已，说起来你不是迷路了吗？”
“什么迷路啊，我明明只是在找路而已！”
“那不就是迷路了嘛。”
“如果找个路都属于迷路的话，世界就没有不迷路的人了！……够了！快走开，不要管我！”
“……”
又被大声驱赶了。
错觉吗？刚才感觉她已经不怎么生气了才对啊。
“不……小妹妹，你这话逻辑虽然很精妙，但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大哥哥要告诉你哦，这种时候最好还是虚心点拜托他人的好哦？我不会嘲笑你的。”
“所以我刚才不是一直在拜托你走开不要管我吗？不怕告诉你，我已经知道怎么离开这里了！”
“……”
你知道才有鬼。
看的明明是后面公园的导游图。
“所以后面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不劳你操心！”
哥特萝莉故意装出很嫌弃的样子，边用手驱赶我，边发出“去去去”的声音。她以为自己演得很好，但是在别人看来反而更加可爱呆萌。
不过。
我还是装作很佩服的样子，配合她。
“哇，真是帅气的台词呢。大哥哥一直很想找机会自己说一遍试试呢。嗯嗯……你很坚强哦！”
“……你都不是真心的。”
“没有哦，是真心的哦。大哥哥我做什么都会搞砸，所以总是觉得自己很懦弱呢……”
“那你可以向神发誓吗？”
“嗯，我向神发誓。”
“……”
对于我想也不想的回答哥特萝莉有点意想不到，她瞪着一双翠绿色的大眼睛看着我发愣，一时间维持敌意的默认程序也忘了执行。
怎么说呢，听说大部分外国人有着宗教信仰，坚信神的存在且认为不可侵犯欺骗。虽然说我是不信这一套，但是回答得那么随意，果然会被她认为我是轻浮的人吧。
不过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怎么了吗？”
我心虚地反问了一句，结果……
“啊……没有”
她连连摆手。
似乎是不擅长应对夸奖的那类人，她白皙的脸蛋迅速被红晕攻占，在一边扭扭捏捏了一会，然后突然双手轻提裙摆两边，压了压腿，朝我做了个标准的屈膝礼。
“……谢、谢谢。”
“……………………”
她居然信以为真并且正式地向我道谢了。
天啊……
这下好像真的变成什么天理难容的事一样了啊。这家伙把几分钟前发生的事都忘了吗？
感觉胸膛快被内疚感撑炸裂了。
“咦……你怎么突然捂住胸部？不舒服吗？”
“啊……热的，嗯……就是衣服穿太多了，我等会脱掉就好了……”
“可你只穿了一件短袖啊……”
“这、这样啊……说的也是呢，我都忘了我有穿衣服了……哈、哈哈。”
“……”
眼看她脸上怀疑之色越来越重，无法再打哈哈混过去。我只好在心中流着悔恨的泪水，继续保持用动画片中恶心帅那样的笑容岔开话题。
“总而言之，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只要知道名字就可以通过量子数据库查找到你暂住地址。”
“嗯，名字呢……”
没有回答。
哥特萝莉反而暧昧地咀嚼起我的话来。
“嗯，名字。”
“全部人的都可以吗？”
“不……正常入境者和居民才可以。”
“……嗯。”
“？”
怎么回事。
我感觉哥特萝莉听了之后好像舒了一口气。
是错觉吗？
“算了，不用，我不想告诉别人我的名字。”
思考了一番之后她这么说道。
“诶？为什么啊？”
“因为、嗯、因为……啊，对了！因为你掀了我的裙子！”
“刚才你明明就忘了这件事的吧！而且，在掀你裙子之前，你就已经不肯告诉我了不是吗！”
“那是我以为防火墙措施已经做足，你不会再搭理我了。”
“……”
那是什么比喻。
把我说成软件病毒一样。
该不会现在也还是因为警惕我所以不肯松口吧？
“放心啦，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这个城市的治安是超一流的，人贩子什么的，根本不会有哦？”
“人贩子是没有，但是还是有很多危险的人。”
“危险的人……？姑且问一下……危险的人该不会是指我吧？”
“不，不是，我是指……没什么——”
哥特萝莉摇了摇头，好像想说什么，但是最后又咽了回去。
“打扰你了！谢谢！”
接着她强打起一副僵硬的笑容，岔开话题。
“不……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不不不，你已经做得很多了，虽然没法报答你就是了。我要告辞啦！”
就这样，哥特萝莉将这些拙劣的借口做为唐突的道别词，将我们的对话以最快的速度推进到结尾。然后她面对着我一边摆手，一边往另一个方向后退。
“……”
玻璃城是个很安全的地方，就算迷路，就算是乱走，肯定能找到回家的办法，而我也没有非帮助她不可的意思。加上她的话里头有着，“就到此为止”的意思，所以我也产生了“啊，既然她这么说的话，那就这样吧”这种想法。然后我也兴趣索然地挥了挥手，准备转身回宿舍。
“啊……这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这么念叨着的时候，眼角突然好想瞄到了什么。
这么说或许不准确。
因为其实我瞄到的都是很正常的东西。
只是这些东西在我脑海里自动演算出几秒后会出现的一个不好的构图。
导游图玻璃板隔着一条人行道面对着我刚才坐着的公园而设，而玻璃板的后面则是车流开始变多的大马路。
因为对她这个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感到患得患失，我的状态还没完全恢复。就是这么一个小空档，哥特萝莉保持着面朝我的姿势，已经出了人行道走向大马路。
然后。
毫无征兆的事发生了——
哥特萝莉踩的是斑马线没错。
交通灯也是绿色。
是代表可以通行的意思，代表着安全的颜色。
唯独上面显示的剩余秒数是——2。
在这个时候我看到的一台打算无视最后两秒等待时间的冰淇淋货车，正朝哥特萝莉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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